中国看病最不贵？

广州出了个“晋惠帝”

最近，广州市召开政协会议，政协委员同时也是卫生局副局长的曾其毅利用分组讨论的机会，作了一番精彩的发言，为自己管辖的医院系统说话，以下是曾委员的语录节选：

“我走遍全世界，看病最不难是中国，看病最不贵是中国。

“老百姓也要更新观念。有市民觉得看一次感冒要一两百元太贵，但喝一次茶要多少钱？大家对生命不够尊重，才会觉得看病贵。‘修’一个人花一两百元觉得贵，修一辆汽车零部件都要几千元就没人觉得贵。这是价值观有问题。

“老百姓老要自己掏钱看病，所以觉得贵，但出不起不等于贵。

“请一个国家一级专家看病挂号才7元钱，这些钱要支付挂号处、收费处、专家、各种设施等各个方面的费用，根本不贵。

“从很早的时候开始，中国的农村就有了卫生院，想看病很容易，只是水平不太高而已。”

政协是参政议政机构，在政协发言、提建议是委员当然的政治权利。毫无疑问，我尊重曾其毅先生的这种权利，但尊重并不等于认同，也不等于不可以提出批评，这同样是我的权利。

我这人小心眼，知道这曾局长“走遍全世界”，就嫉妒得不得了，看人家活得多有出息！因为嫉妒，所以我很想知道，曾局长凭什么能走遍世界，真的每一次走出国门，都是全心全意考察各国医疗卫生事业去了吗？如果是，又究竟到了哪些国家，包括发达的和不发达的国家、西方的和东方的国家、资本主义的和社会主义的国家？真的就那般敬业，把这些国家医疗保障制度方方面面的情况搞得一清二楚，并和中国进行了对比，得出“看病最不难是中国，看病最不贵是中国”的结论来着？局长阁下最好把这些作个补充，让事实说话，如此才有说服力。

通过考察世界，曾局长终于发现市民的观念有问题，即对生命不够尊重，其表现是，把喝茶看得比看病重要，把修车看得比“修人”重要，也正因为这种观念作怪，才会觉得看病贵。所以，曾局长把政协会议室当成诊所，亲自坐诊，庄严地开出了他极具“价值观”的药方：更新观念，尊重生命。别人怎么看我不知道，反正我是不相信，咱中国真有这样的人，竟愚昧到要茶不要命、要车不要命，省下看病的钱也要去喝茶、去修车的地步，道理很简单，谁都会想：没有命你还喝啥子茶？没有命你还坐啥子车？而且，曾局长在这里犯了方法上的错误，就是把同一件事情用于两个根本不同的人之间进行比较，由此产生的结论当然也是错误的。可以这样理解曾局长的“方法论”：一个看一次感冒几百元都舍不得的人，他会有汽车，还会随便花上几百元去喝茶；一个动辄喝茶花上几百元或修车花上几千元不在乎的人，他会舍不得几百元去看感冒，可能吗？

再来看曾局长的这段话：“老百姓老要自己掏钱看病，所以觉得贵，但出不起不等于贵”。应该说，前一个判断千真万确——如果不是自己掏钱而是全由广州市卫生局报销，老百姓对看病贵当然感受不真切了；而后一个命题，“出不起不等于贵”就是有些荒唐了。贵或不贵，是一个相对的概念。对于月收入上万元的人来说，几百元感冒也许不是很贵，可对于月工资只有千把多块，扣掉伙食、房租、学费所剩无几的农民工而言，你能说，几声咳嗽要几百元不贵吗？出不起就是贵，这原本是呆在家里洗衣做饭的主妇也清楚的“家庭经济学”常识，何故走遍世界的曾局长不明白呢？

至于挂号费，曾局长说，“请一个国家一级专家看病挂号才7元钱，这些钱要支付挂号处、收费处、专家、各种设施等各个方面的费用，根本不贵。”似乎很有道理。堂堂国家一级水平的服务，仅“卖”你区区7元钱，且不是专家一人独占，还要由多家、多处来分摊。然而，挂号只是看病的开始，紧接着后面还有必要或不必要的化验费、仪器检查费、床位费、护理费、药费等，这些林林总总加在一起，绝对是7元钱的几十倍、几百倍，大病甚至要达到几千倍、几万倍，还不贵？

曾局长不仅谈现状，还回顾历史。他提醒人们，“从很早的时候开始，中国的农村就有了卫生院，想看病很容易，只是水平不太高而已。”这就是说，中国老百姓很早看病就不难了，何况现在？但是，看病很容易却水平不高，这种“很容易”有多大的意义呢？看病关乎健康和性命，水平不高是要误诊误事的。本来，这是过去的事情，不提也罢，因为曾局长拿来作论证又不在理上，故而稍加“批驳”罢了。

当然，要说中国没有看病不贵、看病不难的人，也不符合事实，如曾局长这样的局以上干部就是。曾局长局级待遇，平时有健全的保健制度保障着，生病住院有很好的干部病房，医药花费能公费报销或者能从医保卡中支付，还有一点，卫生局主管全市医疗业务，曾局长到广州各大医院看病，就是不搞特殊，与普通病人一样排队挂号，多半也能得到比别人周到、细致的检查治疗，这倒也是人之常情，用不着太认真。

有鉴于此，有人说曾其毅是站着说话不腰疼，要我讲，不是站着，而是躺着，躺着说话不腰疼。他睡在世界上最宽大、最舒服的席梦思床上，享受着上好的医疗服务，告诉民众，全世界“看病最不难是中国，看病最不贵是中国”。这使我联想到一个人——晋惠帝司马衷。近几年，人们把少数不知民间冷暖疾苦的官员叫做“晋惠帝”，叫着叫着，这个1700年前的人物知名度开始大了起来。史载，有年闹饥荒，百姓没有饭吃，饿死很多很多的人。情况报到晋惠帝那里，他却说，“没有饭吃，为什么不吃肉粥呢？”我看，这个曾副局长就是当代的晋惠帝，只不过他说的不是吃肉而是看病的事。

看病难，看病贵，中央、省、市各级普遍都认为是个事，并正在想办法去解决，这次曾局长的发言也遭到了大多数网民的反对，羊城晚报记者随机调查的20名市政协委员中就有19名不予赞同。莫非众人皆醉，独有曾局长很清醒？如果这样，那还真说明曾局长放眼全球、走遍世界考察是卓有成效的；如果不是这样，连中国的国情都没了解清楚，曾局长跑到世界各国瞎逛个啥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