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文检索
元帝徐妃讳昭佩，东海郯人也。……妃以天监十六年十二月拜湘东王妃，生
世子方等、益昌公主含贞。……与荆州后堂瑶光寺智远道人私通。……帝左右暨
季江有姿容，又与淫通。季江每叹曰：“柏直狗虽老犹能猎，萧溧阳马虽老犹骏
，徐娘虽老犹尚多情。”——选自《南史·后妃传》
起 徐昭佩搞行为艺术那会儿，世界还不像现在这样，艺术青年们可以往自
己身上钉钉子，或者挑开皮肉在后背栽丛草。那时的人们眼界有限，玩法也远远
称不上变态，徐昭佩的胆量虽然大得出奇，但最多也就是在装扮上想些招数。比
如，十五岁的时候，小徐就想尽办法让自己与众不同，她会把自己的脸涂成纯白
的颜色，然后站在大街上装僵尸；二十岁的时候，她又让自己身边的太监也把脸
涂成僵尸颜色，然后两个人一起在大街上狂飙。等到快四十岁的时候，徐昭佩开
始变得内敛起来，她觉得人之所以成为人就是因为具有多重性格，为了表达这个
主题，她把自己的脸一半涂上浓妆，另一半保持原样。事实上按照她的想法，半
面妆只是一个开始，她还想把自己的脸涂成三种颜色，比如红白蓝，又比如红黄
黑，或者干脆弄成一片线条再点缀上星星。不过让她失望的是，这些想法还没有
实现的时候，她的生命就走到了尽头。也就是说，在徐昭佩死之前，她只完成了
对双重性格的诠释，更高的三、四、五、六、七重统统都没能实现，这不能不说
是一个遗憾。
壹 事实上，回忆徐昭佩的行为艺术史，故事是必须从她的老公开始说起的
。徐昭佩的丈夫姓萧，小伙子身体有点儿残缺，是个独眼龙，但家世却好得很，
老子是南朝梁国的皇帝。然而有钱有地盘并不代表一定幸福，萧家父子有个共同
的问题，就是空虚。
每天早晨起来，老萧和小萧总会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，眼见满宫佳丽和太监
，两父子只觉得人生越来越无趣，如果再不找点事情，早晚会郁闷至死。老萧当
皇帝当到一半时，悟出了一个道理，那就是哲学可以化解寂寞。于是他在全国开
展了大规模的佛教学习运动，在他的要求下，和尚们不光统一着装，而且还在光
头上烙了记号。开始，老萧也想在自己脑袋上弄几个点儿出来，但想来想去，还
是觉得太疼，也就作罢。
虽然在外形上和和尚有些区别，但在佛教哲学的普及上，老萧还是下了很大
的工夫，他先是在都城周围建了五百多所庙宇，接着又把全国人口的一半都变成
了和尚、尼姑。老萧上了天堂之后，小萧当了皇帝，和他老子不同的是，小萧对
佛教没有太大的兴趣，但出于对父亲“哲学拯救空虚”的信任，小萧选择了道教
作为自己精神的支撑，还总结出了一套“道教为本，诗词为辅”的空虚拯救理论
。
贰 找到了解决空虚的办法之后，小萧的后宫生活就基本失去了意义，这让
他的老婆们集体陷入了更加恐怖的空虚。为了解决这巨大的空虚，后宫美女们开
始寻找各自的乐趣，有的满怀憧憬调教下一代，有的热心美容及纤体，还有一些
开始偷偷摸摸做婚外恋的打算，而徐昭佩正是这无聊妃子们中的一员。
面对皇帝给自己带来的巨大空虚，徐妃选择了内外兼修的治疗方法，一边是
像丈夫那样研究诗词、道术，另一边则开始寻找可靠的情夫。徐昭佩希望自己的
行为能唤起丈夫的注意力，可惜的是，小徐有小徐的空虚，皇帝有皇帝的空虚，
皇帝的空虚要求他远离世俗生活，而小徐的空虚则需要丈夫的填充，两个人空虚
的方向完全相反，因此他们解决的办法也南辕北辙。
最令小徐难堪的是，虽然在诗词上很是下了一番工夫，成绩却始终有限，很
难达到中等以上发达诗人的水平，不光不能引起小萧的兴趣，甚至偶尔还遭到白
眼。从小萧的独眼之中，徐昭佩还看得出来，除了轻蔑就没别的了。
叁 在怀柔的投降政策失败之后，徐昭佩彻底意识到，自己对于丈夫已经成
了可有可无的角色。在这种情况下恶向胆边生就变得合情合理了。在几次文人雅
士的聚会中，为了讽刺独眼龙丈夫，昭佩给自己画了一个半面妆，以眉心鼻尖为
基准线，左面浓妆艳抹，右边不施粉黛。昭佩认为，自己的半面妆和丈夫的一只
眼恰好相映成趣，既表达了对丈夫的不尊敬，同时也表达了自己一半苦闷一半荣
华的两面人生。除了在装扮上推陈出新之外，昭佩还开发了另一项绝活，那就是
飙酒。和一般人的小酌大不相同，徐妃的喝法堪称豪放，假如她能长生不老的话
，日后武松的酒量就很难载入史册了。
此时的小徐三十啷当岁，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，丈夫如此不解风情，让她的
生活和守寡没有太大区别。每次跟在丈夫屁股后头出席完皇宫内外的聚会之后，
小徐都会搞得酩酊大醉，然后再抱着老公把胆汁和食物残渣统统反刍出来。等到
这套程序全部折腾完，小萧的独眼早已经闭得严丝合缝。徐昭佩一边呼喊着佛祖
和老君，一边暗下决心，找个姘头吧，再不找的话，非得把自己活活憋死不成。
肆 小徐接近四十岁的时候，行为艺术作品“半面妆”已经名声在外了。原
本她还打算搞三色妆和星条妆，但又觉得光在脸上表达情绪还是不够劲爆，于是
“皇宫招姘”就成了她最为迫切的作品。
在她精心准备的这件作品中，小徐需要一个助手，即演员，也就是一个姘夫
。经过仔细的排选，昭佩选择了一个名叫暨季江的著名艺青。至于为什么选择他
，昭佩主要还是认为小暨的名字别具一格，顺嘴了小暨就成了小鸡鸡，这样可夺
天地造化的名字实在不可多得。
以创作精力而论，快四十的昭佩正是最成熟的年龄，和她相比，二十来岁的
小暨就有些稚嫩和不靠谱了。每天和皇妃从事着艺术创作，年轻的小暨很是骄傲
，没事就常把自己的工作细节向外透露。有人问他：“小暨啊，徐妃岁数都那么
大了，头脑还灵活吗？艺术思维还跟得上时代的节奏吗？”小暨就趾高气扬地回
答道：“岂止是头脑灵活啊，别看徐妃快四十了，但水平那是没得说，你们就嫉
妒去吧！”
而按照昭佩的想法，这个“皇宫招姘”的作品意义就在于告诉人们什么叫“
如履薄冰”、什么叫“红杏要出墙，皇上也挡不住”。
末 昭佩和小暨的这个“皇宫招姘”作品大约持续了数年之久，在梁国上下
产生了极大的反响。让人不解的是，作为丈夫的小萧却没有任何反应，既不表示
钦佩也不表示厌恶。直到邻国西魏入侵，大军直抵都城那一天，小萧才慢悠悠问
了昭佩一句：“那人呢？”而对于丈夫惟一一次的询问，昭佩实在不晓得是该高
兴还是该生气。按道理来讲，毕竟这是自己搞行为艺术以来，丈夫第一次表示关
心，她应该高兴。但可惜的是她的助手、美丽的小暨早已被突如其来的政权更迭
吓得抱头鼠窜而去。
西魏军队的无礼进攻，直接导致了行为艺术作品“皇宫招姘”的虎头蛇尾，
徐昭佩感到了人生的巨大绝望。此时的她，一边听着外面军鼓齐鸣，一边惋惜着
自己夭折的作品，恍恍惚惚到了一架葡萄藤下，甩上一束丝绦，打上一个结，又
踩着板凳把脑袋套在绳结里面，双脚一蹬，就把自己悬在了梁国的半空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