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。打开集邮册，一枚中国邮政于2019年2月3日发行的JP245《老舍诞生120周年》纪念邮资明信片（见图）跃然眼前。此刻，我脑海中油然而生通过集邮弘扬抗战文化、传承抗战精神的想法，同时也引发我去再读北碚抗战历史片段中的那些人和事。
JP245邮资片的附图展示了老舍先生的代表作《茶馆》剧本和著名作品《四世同堂》《骆驼祥子》的手稿。在后两部作品的背后，隐含着抗战期间老舍先生在重庆北碚留下的抗战印迹。1943年夏，老舍带着一身风尘移居重庆北碚（现北碚区天生新村63号附32号），这座嘉陵江畔的小城此时已成为大后方文化抗战的重要阵地。那时的文人都喜欢为自己的寓所取名，老舍也不例外，为这简陋的房屋先取名为“头昏斋”（老舍先生在北碚时因贫血常头昏），后改名“多鼠斋”（因房屋里老鼠特别多，成群结队，不仅啃烂家具、偷吃食品，还经常拖走书稿等物品，故而得名）。在这偏安一隅的“多鼠斋”里，老舍用近200万字的文学作品构筑起抵御外侮的精神长城，而《四世同堂》的前两部《惶惑》与《偷生》的诞生，也正是这段烽烟岁月里最璀璨的文学结晶。
老舍先生在这里打造了《四世同堂》的宏大叙事空间。故事所描绘的北平“小羊圈”胡同，绝非寻常的市井图说。祁老太爷的保守、瑞宣的隐忍、钱默吟的刚烈、冠晓荷的卑劣等，让“小羊圈”里的众生相，构成了战时中国社会各阶层的精确画面。他将北平、南京沦陷的真实历史事件巧妙编织进普通人的日常生活。祁天佑不堪受辱投河自尽、钱默吟家破人亡的惨剧……无不以个体生命的毁灭控诉着侵略者的野蛮和战争的残酷。JP245邮资片上那斑驳的《惶惑》手稿背景，正是这段“纸上抗战”最真实的见证。“小羊圈”胡同里祁家四代人从最初的懵懂无知到逐渐觉醒，从家族伦理的坚守到民族大义的抉择，生存困境中的这些故事不仅是那个苦难年代的缩影，也是战争阴影下的平民命运的写照。在物资匮乏的北碚，老舍先生也常常是饿着肚子写作，这种切身体验让小说中“粮食危机”的描写充满血泪，极为真实。
北碚独特的文化生态环境为老舍先生提供了一定的创作养分。复旦大学、国立编译馆等文化机构的南迁，使这座小城汇聚了梁实秋、冯亦代等三千文化名流。老舍在“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”与他们交换前线的消息，讨论民族的未来。这些思想碰撞化作《四世同堂》里形形色色的人物，他将个人的思乡之情升华为对整个民族文化根脉的守护。这种思想的升华铸就了《四世同堂》超越了普通战争小说的范畴，成为一部拷问灵魂的民族精神档案。
在北碚创作的《四世同堂》绝非简单的战争叙事，而是一部立体的文化抗战宣言。现存北碚区档案馆的老舍北碚创作手稿显示，《四世同堂》手稿上布满修改痕迹，有些章节甚至重写了十几次，字里行间凝结着作家“宁愿累死，不愿闲死”的抗争决心。他在北碚《新华日报》副刊发表的杂文《抗战文艺的任务》中疾呼：“文艺工作者要做精神上的游击队员”，这种“文章下乡，文章入伍”的自觉文化担当，使他创作的作品成为鼓舞中国军民士气的精神食粮。邮票上老舍沉思的面容，定格着知识分子的精神觉醒。在北碚期间，在日军飞机轰炸北碚的警报声中，老舍常常抱着手稿躲进防空洞，这些带着硝烟味的文字，正是一个民族用文化血脉铸就的精神盾牌。
看着这枚穿越时空的邮资片，仿佛看到在日军飞机轰炸后的硝烟下，老舍伏案奋笔疾书的身影。老舍用最普通的、大量的传统民俗和国民性，对中国当时的文化、经济和政治作出反思，解释为什么中国几乎被日本吞食，几千年封建文化传统对当时中国的影响；他以真实的史实依据，叙述了战争的残酷性、野蛮性，揭露了日本侵略者屠杀中国人民的罪行。小说描绘了战争对人性的影响以及当时社会各阶层普通人的形象。通过反抗与顺从的选择，国家与个人的选择交织在一起的艰难，既表达了战争对人们造成的伤害，也让我们看到了人生百态。这些在抗战中诞生的文字，全面记述了大后方百姓清苦艰难的生活，并在那个特殊的年代，给予民众精神的支柱与希望，激励了无数国人坚定抗战的信心。从批判现实主义的《骆驼祥子》转向《四世同堂》的史诗叙事，那不仅仅是篇幅的扩容，也是历史深处的交融。JP245邮资片承载着对文学巨匠的缅怀，既是文学记忆，更浓缩着抗战烽火中知识分子以笔为戈的精神坚守。
作者：王以和